怀孕生子在大多数人眼里，是做好准备顺其自然就会发生的事。但对另一些人，却是历经千辛万苦才会等来的结果。
前不久我们收到了一位读者的投稿，这位读者接连经历了两次胎停后，查出老公精子质量有问题，他们的生活也因此陷入混沌。
直到定下这份「生育协议」，一切慢慢走上正轨。
以下是读者的自述：
我永远忘不了 2017 年元旦前一天，那天下午我和妈妈在门诊室里等 B 超结果。突然医生猛地站起来说了一句，怎么没有心跳了。
接着一下子围过来好几个医生，在 B 超科室看着我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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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第二次胎停后
我决定去查清楚流产的原因
听到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胎停。和上一次胎停时肚子疼、见红相比，这次没有一点征兆。
几个小时前，我们家里人还在计划着元旦安排什么活动放松一下。
也是因此妈妈才想着让我赶在元旦前把 B 超做了，这样节假日也不用老惦记检查，能安安心心地过。
没想到这个 B 超，成了我噩梦的开始。
怎么会呢？没有出血，没有腹痛，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所有在场医生都确认我肚里的孩子已经胎停，我还是不敢相信。万一查错了呢，我要换一家医院再看看。
我火速打电话给正在上班的老公，然后拉着妈妈打车去上海一妇婴医院。
就是胎停。医生确认完，通知我准备清宫手术。我大脑一片空白，接过手术协议签字准备接受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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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术室门口一对又一对年轻的男男女女出入，医生反复问到「确定是不要了吗？」。
想生育的千方百计留不住孩子，不想生育的一个又一个意外怀孕。
手术台上，医生知道我是二次流产后问我，要不要检查一下胎儿的绒毛染色体。
我毫不犹豫地说，要。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流产，我一定要把原因查清楚。
做完流产手术后，回家路上我的心情很沮丧。但没想到，后面还有更糟的事情等着我。
02. 去医院做检查
被查出老公的精子有问题
三周后，我接到了一个 020 开头的电话。对方说是一妇婴的工作人员，检查结果出来了，胎儿染色体有问题，让我去取报告。
当时我还在上班，挂了电话我趁着午休直奔医院。拿到报告只看到上面写着：胎儿 1 号染色体重复，14 号染色体缺失。
看得我一头雾水，医生解释说怀疑是大人的问题，可能是「平衡易位」，具体还需要做个染色体排查才能清楚。
那个周六我立马拉着老公去瑞金医院开了全套检查，希望能快速弄清楚问题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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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检查都很快，但只有平衡易位相关检查需要在春节后才能安排。
回老家过了一个忐忑的春节，我们得知瑞金医院初五上班。瞒着父母和公婆，早早就出发来上海了。
到了上海后，我第一时间约了相关检查，检查完医生说两周后来拿结果。
两周后我们直奔医院，在生殖科窗口，整整齐齐摆着一堆染色体报告。我刚坐下，就听到老公一声尖叫：完了，平衡易位的是我。
该来的还是来了。
听到这四个字，我像是直接被判了刑一样，之前所有的祈祷都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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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拿到胎儿染色体报告前，我们对「平衡易位」这四个字一无所知。
拿到报告后，我们就开始在网上搜索各种和「平衡易位」有关的资讯。
网上的信息基本都是负面的，大多数的结论就是，平衡易位人群能正常生下孩子的概率极低。
也就是说，大部分都会在怀孕初期发生流产，这也是我两次胎停的原因。
拿检查结果前我一直在祈祷，心想哪怕是弱精，是输卵管堵塞也好啊。我们可以吃药，我们可以治疗，我们还有希望。
但平衡易位是基因缺陷引起的，连治疗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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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一边迷茫，一边寻求帮助
我已经记不清当时，我们是怎么走出医院大门的。
只记得回去路上，我和老公——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在路上不停偷偷抹眼泪，甚至哭得连走去地铁口的力气都没有。
从出租车上一路哭回出租房，我在屋子里哭，他在跟姐姐的电话里哭。
老公一直喃喃自语：我爸妈生了两个，亲姐姐也两个孩子，都很顺利，家里亲戚全部都是多子女家庭，怎么偏偏我是？
我和丈夫都是小地方出来的，一路上打拼刚在上海立足。
两个人也都是家庭观念比较重，想要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在确诊平衡易位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们都是在迷茫和痛苦中度过。
那年初春的上海，到处都透着一股寒意。我每天晚上走在路上，看着两边的落叶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部门里两个和我差不多的女生，也都刚生完孩子，每次听她们分享照顾新生儿的经验，我就刻意避开或者强行微笑。
接着想到了在我身体里未满三个月就被清宫掉的胎儿，他也曾跟我血脉相连，可怎么就说没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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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我们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但也没有完全放弃，我们翻遍了国内外和「平衡易位」有关的资料文献。
也跑去这类贴吧和论坛不断咨询和我们同样经历的人，加了很多 QQ 交流群抱团取暖。
我发现，网上慢慢有了很多关于平衡易位成功怀孕的信息。群里也偶尔会传来喜讯，心如死灰的我们两个慢慢有了希望。
慢慢振作起来后，我们觉得网友的故事要听，医生也要看。
由于第一次跟陆医生接触感觉不错，我们又挂了瑞金医院生殖科周六号码。没有检查，只想医生对我们这个情况进行解读。
陆医生个子不高，扎着马尾，也已经是妈妈了。几十元的挂号费，没想到陆医生拉着我们聊了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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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她诊断过的平衡易位病人，聊这些病人或者试管或者自怀，聊她在美国做学者做过的研究。
让我震惊的是，她说，她在美国大学做研究学者，跟着一些教授做平衡易位的研究，成功率根本不是网传的 1/18 或者 1/9 那么低。
因为某些错乱的精子配子可能根本无法受精，按照临床统计数据和文献数据，能结合的精子卵子可能有 1/4，甚至更高。
当然每个人易位的片段不一样，概率有高有低，但是网上 1/18 是不完全可信的。
另外，陆医生也并不一味推崇三代试管，而是告诉我们每种选择的利弊，建议我们按照夫妇自己的情况来选择，这无疑给黑暗中的我们点亮了一盏明灯。
除了看陆医生，其他行业内著名医生我们也都去看了。
有岳阳医院的中医，吃了几个月中药，有新华医院的遗传科，在这方面有名的医生——秋医生。
甚至还跑去红房子咨询了试管的成功率，那几年我们的周末都是在医院里过的。
但是考虑到我之前也都是小月份流产，加上我们都还年轻，所以还是想尽可能尝试自然受孕。
04. 经过商量，我和老公
约定了一个「生育协议」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1/4 甚至更高的概率也没有随着医生的理论发生在我身上。
连续尝试自怀后，并没有传来什么好消息。
那段日子因为备孕我时常精神恍惚，身体心理感到麻木。
回头一想好像这几年，我的人生里除了上班所有努力都是为了怀孕这件事。
我努力地吃中药调理身体、积极运动，为了测排卵测怀孕天天玩尿。我老公也很配合地跟我一起，吃各种保健品调整身体状态。
这么久，仍然一无所获。
当我意识从 15 年结婚到 18 年，到我们的人生都在为备孕做准备着，彼此的生活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两个人的状态都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差，我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我们的感情和婚姻都会慢慢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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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散步的时候，我再次和老公聊到了这件事。我说：不如我们约定一个生育协议吧。
在生孩子这件事上，我们已经内耗太久了。这件事必须快速解决了，我们必须有一个方案，这个方案包含了最差的结果。
其实在说出这话之前，我们已经讨论了很多次。
我们快速达成了一致协议，受孕的优先级：自然怀孕 > 三代试管 > 供精 > 领养。设定一个年限和次数，如果不成功直接尝试下一个方法。
比如我们当时计划的，从制定协议开始，再尝试 4～5次自怀，如果在 1 年内（也就是在我 30 岁之前）还没有成功怀上就去试管。
但又考虑试管对人体也有影响，所以计划试管 2 次，再不成功就去供精。实在不行，就去领养。
说实话关于供精和领养，我们是非常纠结的。领养最早是老家人小心翼翼提出来的，是在试探我们的意愿。
在老家我们这个年龄不生孩子已经是「异类」了，但我们两个在上海都还算年轻。
加上我还是想和老公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当时就委婉拒绝并把它放在兜底选项里。
对于供精，我们也很担忧一种情况。万一第一个孩子供精出生后，后面万一又自然受孕有了第二个孩子。
到时候我们面对两个孩子，如何「端平一碗水」。我们也都只是普通人，更不敢去测试考验自己的人性。
一想到这种情况下，我仿佛都看到了我们整个家庭因为这件事的分歧最终走向了支离破碎。
这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结果，所以供精，也是我们万不得已的选项。
制定完生育协议后，压在我们的胸口的巨石好像突然就消失了一大半。我们的生活，也慢慢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05. 愚人节测出了怀孕
再次开启闯关模式
回归正常生活后，日子仿佛也过得快了起来。转眼到了 19 年的愚人节，那天我看了下日历发现，这次大姨妈又一个月没来了。
洗澡之前顺手拿了根大卫测测，没想到洗完澡后居然有淡淡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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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声在家里叫老公，跟他说又中奖了，老公说今天愚人节，你可别骗我。
我把试纸递给他时，他的脸色瞬间变了，本来就黑的脸显得更加沉重，过去多次不顺利的经历让我们心头一紧。
第一时间又去了医院，测了 HCG，依然是 HCG 远小于正常值。
我心想，这次肯定又没戏了，何况这个月我还感冒吃了不少中成药。我问老公怎么办，估计又有点悬，老公说再等等。
接下来又是测试纸、测血，没想到 14 天过去了， HCG 翻倍异常的好，每次比正常值好高，但是孕酮会低一些。
为了周末验血方便，我们又去找了之前接待过我们的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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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一次次都显示 HCG 都很好，但是孕酮太低了，最低的一次只有 10 了，尿里还有血丝。
我当时忍着泪水，问陆医生有没有办法。
她说有些人因为胃吸收问题导致口服药效果达不到，肌注黄体酮针吸收效果好一点，孕酮的数值在一天也是波动的，让我先别太担心，来医院打打孕酮针。
那段时间屁股每天打针跟打了马蜂窝似的，孕吐也来了。在不少人看来，也许已经很辛苦了。
可在当时的我们看来，这点身体的苦算什么呢？我们太想得到一个健康的孩子了。
终于熬过了前三个月，到了做 NT 的日子。想起之前两次经历，我紧张得一夜没睡。
去红房子做 NT 的那半小时，我的心脏砰砰跳，一直歪着头观察 B 超医生的脸色。
拿着宝宝 NT 通过的单子，我忍不住咧嘴笑。医院外面是脸吓白的妈妈和老公看到我，也长舒了一口气，第一关我们过了。
接下来就是还有最难的一关：胎儿是否脱染。
因为平衡易位就是两个染色体上都有一段基因脱落，互相附着在另一个染色体上。就好像书本里，有其中两页印错了位置。
这种情况想生下一个健康宝宝，需要将染色体平衡易位的胚胎都能筛查出，从而找到完全正常的胚胎，就是所谓的脱染。
四个月后，我们约了红房子医院的脱染检查。那两周我每天都抱着手机，看有没有 021 的电话，等红房子检查结果通知。
我既想听到，又害怕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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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周一边说服自己「顺其自然」，一边矛盾又焦虑得睡不着觉。终于，在一个下午，红房子的电话打进来了。
核对完信息后，我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等对方宣判结果。只见对方非常淡定地说道，羊穿没问题，宝宝脱染。
我有点难以置信，再次核对信息怕他们搞错了空欢喜。医生又重复了两遍，没问题，脱染，就是脱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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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宝羊穿结果，图片来源：作者提供
我手忙脚乱地挂完了电话，不争气的泪水早都挂满了脸。哽着喉咙给老公和妈妈挨个报喜，在群里发红包庆祝。
人生最难的一关过了，我们闯过来了。
接下来就是正常每个孕妇经历的正常产检，大排畸、糖耐一关一关闯，大部分都正常，也有个别小问题，但比起之前的这都不算什么。
在 19 年年底，我的大女儿平安出生，现在天天蹦蹦跳跳围着我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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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如今的我，即将迎来二胎
我跟老公都不是独生家庭，也都希望孩子也能有个兄弟姐妹，这样即使以后我们老了，孩子们也能彼此照顾一下。
于是我们一起讨论「要不再生个二胎」，但因为有平衡易位的问题。
我们也很谨慎，最后达成约定：可以尝试自怀一次，如果不成功就不再考虑这事。
结果出奇顺利，去年国庆，我就又查出了怀孕的消息。
一开始我们两也是想先瞒着家里人，怕他们跟着担心，直到被家里人看到了试纸不得已坦白。
接下来我们全家又过上了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也再次经历了一次等检查结果的煎熬，中间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打过去问对方。
直到有一天，电话那头再次传来「 OK，脱染了」的消息。
二宝羊穿结果，图片来源：作者提供
如果说上次女儿脱染我是惊喜，激动，这次除了喜悦，就是感恩，知足，平静。
脱染了，我的两个孩子都脱染了，从此我的下一代再也没有这个困扰了。
从知道平衡易位的那一刻起，我仿佛做了一场梦。这个梦，我用了足足6年的时间做完。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还好结果都是好的。
回过头来再看备孕路上这 6 年的一切，我想写点东西记录下来。更想鼓励那些在备孕路上，正在或即将遇到阻碍的朋友们。
有时候前方看似没路了，或许好运就在下个路口。
只有一次的人生值得我们竭尽全力去尝试，你只管大胆往前走，前面会有更美的风景。
本文专家
吴薇
审核专家
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妇产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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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月饼
题图来源：站酷海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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